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基督教与中国文化 (上)
2024-05-27 作者:宋诚之 来源:《本色之探——20世纪中国基督教文化学术论集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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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一  基督教与孝道


余研究耶教有年矣,常读经典,深知耶稣之教,讲孝弟,重人伦,而实行推恩博爱,与孔孟之道不相违背。读《旧约·出埃及记》二十章十二节,“当孝敬尔父母,则可于耶和华尔上帝所赐之地,而享遐龄”,是摩西于数千年前传十诫诗,已认定孝敬父母为立身之本矣,读《新约·路加福音》二章五十一节,“耶稣与归拿撒勒,承顺父母,其母以此藏诸心”,此耶稣年十有之孝行记载也。读《约翰福音》章二三两节,“越三日,加利利之迦拿有婚筵,耶稣母与焉,耶稣与门徒亦见请,酒罄,母语耶稣曰酒无矣。云云”,此耶稣成年后,随母赴人家喜筵,母子之间,慈善流露,其乐融融之记载也。再读《约翰福音》十九章二十六二十七两节,“耶稣见母及所爱之门徒立,乃告其母日,是乃尔子,又谓门徒日,是乃尔母,由是门徒奉之归”,此耶稣救世受难,身钉十架时,托母与门徒奉养之记载也。夫耶稣道成肉身,代天宣道,拯救世人,其立身,自幼至壮至死,莫不以孝弟为怀,以敬亲之心而敬众人,以爱弟之心而爱同胞,此其博爱推恩,至大至广。孟子曰:“不爱其亲而爱他人者,未之有也,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,亦未之有也。”夫耶稣以爱亲敬亲之心,以爱敬他人,故其教风行天下。再读《马太福音》八章十四至十七节,“彼得有妻之母,卧偃病疟,耶稣至彼得家见之,按其手,疟即退,妇起而供事焉。既暮,有携患鬼来就者,俱以一言逐之,负病者医之,云云”,此更能知耶稣对人推恩之真义。夫彼得,耶稣一寻常之门徒耳,耶稣一口偶过其家,见其岳母患病,而立即治之,以其为彼得之岳母也,因彼得而及其岳母,可谓讲交情矣,又因医治其岳母之故,声闻于外,多人至彼得家求医,而耶稣亦竟医之,可谓善推恩者矣。耶稣之教,光明正大,其教人也,有尊卑长幼之分,而其爱人也,南北西东,一视同仁,故世间言博爱者,每称耶稣。余在教会三十年,深人虎穴,而得虎子。常见教会西人爱其妻子,父母亦在此爱之外(欧西各国皆然),至于亲戚家族,则无论矣。本其经济独立,不依赖人之原理,遂除妻子之外,不视父母叔伯为至亲家人。父母既老,不能为家庭生利,则另房居之,以了其不死不活之余生。为子女者,偶有馈送,父母则当领谢,不敢认为应受之物,以至老无所归,老而益痛。此等灭绝孝道之俗,余深感觉不安。而耶教教义,又精深博大,已略如上所述。愈研愈觉其真,愈究愈受其实,令人不忍舍弃,而教会中之本国同事同道,往往受西教士所带来之习俗,奉为教义,一入教时,先去祖宗神位,以斩断祖先血食,割绝慎终追远,使祖先生祭死祭不能纪念,积日既久,习惯已深,遂不知不觉并祖先生死祭日而亦忘之矣。根本既灭,何以言孝?于是只知有妻子,而不知有父母祖父母,一代不知一代,一代不管一代,而我国文化遂斩断矣。文化既灭,国亡亦即随之。而吾国效法欧美,举国如任,现正方兴未艾、故现时教会外,亦多有取消神主之家,其子孙长大,连祖宗纪念均无,当然不会敬孝。其结果,祖父母父母之教训主张、皆视为时代背后之腐化物。恋爱自由,婚姻自由,父母不能过问。父母不过造儿机器,子孙并无奉养之责。儿女长大,经济足以自立,当然行动自由,结婚之后,组织小家庭,即与父母远离,依依膝下之天性,从此斲丧无余矣,此种毒化、致会所受特深。故会中无论智愚贤不肖,几无一家了孙堪为孝予,夫人生幼而学之,壮而行之,至老而经验成熟,史能表现人生之意义,更能对国家有所贡献,及其衰也,正当享人生之尊荣安舒,受子孙之奉养,予子孙以尽孝之机会。今也不然。受欧风美雨之影响,尽弃道义,而以经济为人生中心,少而受父母之养育,为应得之权利,壮而谋自己及妻子之发展,而置父母于不顾(对父母凡事麻木不关痛痒)。老则凄凉悲苦,度不死不活之残生,以实现因果不爽之天律。一家如是,家家如是,国尚成为国乎?一国如是,国国如是,世界尚成为人类乎?今日世界大战之惨,经济竞争之烈,较之野兽,犹甚万倍。不特此也,来华西传教士,动以我国风俗习惯为恶,冀以带来之欧美风俗易之,例如我国生日送礼,觉其烦费也,养生送死,觉其劳人伤财也,对人讲交情,觉其为私也,种种不胜枚举,而吾国人,往往以大国之风度,谦卑自抑之心理。甚或了解肤浅,只顾皮毛,不顾实际,只见暂时,不问将来,从而和之,亦觉我国种种果不如人也。于是尽弃我国数千年立国立人之道,而全部效法欧美。所谓物质文明,改之又改,革之又革、以至今日国不成国,不可收拾之地步,而教会受毒尤甚。余心常痛之而莫能释,是岂耶稣之教哉?耶稣曰,“我来非以坏之,乃以成之”,又曰,“我来使人得丰富生命”。试看我国近百年来,因基督教之宣传,国家社会家庭,直接间接所受之影响,竟使上帝所赋我国几千年立国立人之高尚文化,几乎完全斩灭,是岂耶稣成之之意乎?是岂耶稣使人得丰富生命之意乎?是西教士所传者,乃西洋风俗习惯耳。我国人又何苦下乔木而入幽谷哉?再举一例,以明欧美现有之社会制度,非本耶稣教义,而吾国人不必仿效之,欧美人见吾国家入父予夫妇骨肉之间,终年相处,而无一语言谢,不似欧西人彼此之间,动辄道谢,以为我国礼貌不讲也。殊不知欧西之随时道歉言谢,大都皮相。父子之间,虽一日万谢,而慈孝之实际,则鲜有也。夫妇之间,虽一日口言万次“吾爱”,随时彼此言谢,而偕老之情又仅见也。外面随时表现亲爱,路人可以见之,心中此疆彼界,偶有意见不合,轻则立失和气,各不相下,重则提出离婚,各成仇人,是岂耶稣之义哉?耶稣曰:“夫妇结合,不因犯奸淫而随意离婚者,罪矣。”是欧美今日之家庭制度,离基督大道甚远也。近年我国效法欧美,离婚之案,每日报纸皆是,所谓患难夫妻,百年偕老,几成过去陈语,诚可痛也。老子云,大恩不言谢,大德不言报。夫大德大恩,孰有逾于父子夫妇骨肉哉。岂口头随时道谢所能表现其万一?故我国处家人骨肉之间,虽终身不言一谢,而其谢深于随时表现者万万倍矣。即朋友交情渐深,亦不随时见面言谢,尽言之则浅矣。夫人之相处,贵乎有情,而情之深者当藏于肺腑,勒诸五中,而不宣露,盖密则厚,隐则久。故吾国父子之亲,天性之实现也。父虽不慈,子仍尽孝,子虽不孝、父仍慈爱,岂以经济之故,而遂分裂乎?夫妇恩爱,天长地久。其彼此相知相让相体,非外人所能见知。惟其爱深情笃,故隐而不见,百年偕老,亦寻常事。数千年来,何尝多见离婚?然则我国旧有之家庭制度,并非野蛮,而欧美之小家庭,亦非文明也。或日,吾国旧家庭制度,虽有其好处,而数代相处,有时意见不合,令人实难忍受。青年男女趋重自由,何能相忍?岂非变快乐之家庭,为受苦之地狱乎?余曰不然,人只知家庭为人生寻乐之所,而不知家庭亦人生受教之地。张公百忍,世称美谈。忍乃人生美德,忍乃有济,小不忍则乱大谋,忍之一-字是人生作人之根本,圣贤英豪皆由此字中锻炼出来,青年不学忍耐,岂老年乃当学忍耐耶?不在家庭相爱相敬之环境中学习之,岂须在外人面前学习耶?在家庭习忍,忍中自有仁爱,与外人相处,忍受,则真忍受矣。何也?无骨肉相关之情也,此吾国家庭教育之一重要部分也。现今家教破产,故子弟对家庭观念薄弱。孝弟之义不讲,无怪其人社会相欺相诈,只知谋利,而不知有义也。人生不习忍耐,则人与人不能相处,推其极,则成野兽,今日世界战祸,岂非野兽之表现乎?人而不欲为野兽,则在家庭中有时学习忍耐,正是奠定作人基础,又何地狱之难受哉?不久大战停息,世界百孔千疮,正待医治。我国旧日之家庭教育,乃济世之急方。欧美人苟不欲灭种,则将恭敬受教,学习孝弟之义,推恩之道,我国亦将重温旧业,世界和平,庶有望乎!此耶稣之教义,亦即孔孟之大道也。


其二  纪念祖先与偶像之区别


耶教系拜独神之宗教,其所拜之独神,即创造宇宙万物之皇皇上帝也。耶教认上帝为全知,全能,全善,昔在,今在,永在,创造万物,视为善美,造人为万物之灵,以已之性赋之,即所谓与天同性者也。人生而静,天之性也。人既与天同性,即可与上帝息息相通,人之地位价值,自然高出万物。故人只能敬拜上帝,而不能敬拜万物,盖万物既低于人,人何得反而拜之?人既赋有上帝之性,则人心除安息于上帝外,莫能安息。上帝亦以与人神交为乐,而不乐人事奉其他鬼神也。其他鬼神之存在皆为上帝之仆役,而不能同等,人苟拜之,则为不忠于上帝。故天上之日月星辰风云雷雨,地之山岳河海,草木鸟兽,皆为被造之物,有时为上帝所役使,以达其崇高之旨意,亦有时为人服役,而尽其被造之天职,然从不能受人之敬拜也。故上帝默示摩西之十诫,其第一条即云,“余而外不可别有神”,其有敬拜别神者,即为获罪于天,受罚无赦。盖天人之际,至圣至尊,至亲至严,绝不容间。譬诸父子之亲,夫妇之爱,绝不容第三者侵入其间也。苟有侵入,则为不孝不贞,而其罪大矣。然人性软弱,往往明知故犯,以于上帝震怒。试读《旧约·先知以西结书》第六章一至十节,耶和华谕我日,人子当指以色列山而言未来事曰:“以色列山岗,宜听主耶和华之言,我耶和华必使锋刃临尔山冈,侵尔陵谷,圮尔崇邱,倾尔祭坛,毁尔偶像,杀以色列族偶像之前,尸相枕藉,祭坛四周,骨骸散弃,尔居邑将荒芜,尔崇邱将倾圮,尔祭坛将被毁,尔偶像将见斫,凡尔所作归于乌有,爰杀庶民,使知我乃耶和华,尔散于列邦中,有遗民得脱刃,我使之然,昔斯民违逆予,徇心目所欲,崇拜偶像,使余怀忧,故我使彼为俘囚,流离列国,免难之民,系念我躬,为所作之恶,自怨自艾,使彼知我乃耶和华,昔言降灾,要非虚词。”再读第八章五至十八节,“彼谕我曰,人子,北向而瞻望,我见北方祭坛门内有偶像,是上帝所不容以匹已者。又谕我日,人子,尔观以色列族在此所行不义,深堪痛疾,使我去圣所甚远,然尔将见可恶之事,较此尤甚,遂导我至院门,我见壁有隙,彼谕我曰,人子,宜凿此壁,予凿之,见一门,彼日,尔入,得见彼众在此所为不端,深可疾焉,余入而观之,有不洁之兽,昆虫之状,及以色列族所拜诸偶像,绘于壁,四周偶像之前,以色列族长老七十人咸立,撒番子雅散雅,亦在其中,各执炉炷香,烟篆缭绕若云,主谕我曰,人子,盍观以色列族长老暗室所为,咸入偶像之所,自谓耶和华不加凿察,耶和华已遐弃斯民,主谕我曰,尔可更观其所作,愈堪深疾,较此尤甚,遂导我至耶和华殿北门,在彼有妇女群坐,为大母斯(偶像名)哀泣,主谓我日,人子,尔盍观此,尔可更观其所作,愈堪深疾,较此尤甚,遂导我入耶和华殿内院,我见门内庑下祭坛之间,有二十五人,背耶和华殿,东向拜日,主谓我曰,人子,盍观犹太人在此所作,深堪痛疾,是非细故,遍行强暴,干我震怒,以杖自塞其鼻,故我怒愤烈,不加矜悯,灭之务尽,彼虽大声吁呼于上、我必不应。”又读《以赛亚先知书》第四十四章九至二十节,“作偶像者,悉为虚妄,其所慕者无益,彼明知其不见不闻,当生愧怍,谁铸无益之偶像,以像上帝哉,岂非人乎?宜其同铸,咸生愧赧,使彼聚会,屹立于此,必令其战栗不胜,暂而无地,铁工作斧炭以锻之,锤以治之,竭一臂之力,使之成器,若其不饮不食,气力俱废,木工用准绳,循规矩,运其利器,作人之形,穷极华美,置之于室,伐柏香木以及橡栎,此皆木之坚者,亦植杉树,得雨露之养,人取为柴,燃之可以暖体,可以烘饼,复作上帝像,俯伏而拜,材木之半,焚之可叮以备肴,可以炙肉,食之果腹,向火得暖,人乐以观火,更有余木,以制偶像,以像上帝,俯伏而拜,祷曰,诚我上帝,尔其救余,维彼不识不知,其目若涂以泥,其心不明,孰能深思其故,奋然儆醒曰,材木之半,焚之可以烘饼,炙肉而供口腹,则其余材,岂可作像,拜此可憎之滑拙,彼心昏迷,所望成空,若食烬余而不悟,不知右手所作,悉属虚妄。”复读《出埃及记》第二十章四至六节,“毋雕偶像,天上地下水中百物,勿作象像之,毋拜跪,无崇奉,以我耶和华即尔之上帝,断不容以他神匹我,恶我者祸之,自父及子,至三四世,爱我守我诫者,福之,至千百世。”又读《耶利米书》十章三至十五节,“亿兆之礼仪虚伪,有入林丛。以斧伐木,以工治之,以金银饰之、以锤钉之,使不摇动,屹立若柱,不能言,不能行,藉人肩负,彰瘅不加,尔勿畏之,惟尔耶和华,至大至能,莫之与京,尔惟亿兆之大君,尽入当敬,孰不畏尔,列国诸圣者,不得与尔颉颃,崇拜偶像,愚蠢孰甚,欲知其妄,以木为证,铸银使薄,冶人镕之,匠人治之,紫赤之布为衣,良工织之,惟耶和华真上帝,永生为王,彼赫斯怒,则大地震动,彼发厥愤,则亿兆不安,当告民口,非造天地之上帝,必亡于天地间,耶和华以其大能,创造大地,以其智慧,展布穹苍,奠定寰宇,彼令既出,雾起地极,云集穹苍,电闪雨下,风藏府库,彼能出之,惟彼偶象,崇之者愚蠢,祷之者蒙羞,偶像,伪物,内无生气,悉无灵爽,妄人所作,天灾一至,与众偕亡。”又读《哈巴谷书》二章十八节“工人雕木偶,铸金像,俱属虚伪,口不能言,作之者亦赖之,何益之有,木石不能言,有求其起而庇佑者,祸必不远,维彼偶像,虽饰金银,不通呼吸,焉能有应,惟耶和华,在厥圣殿,天下之人,俱当寅畏焉。”再读《诗篇》一百一十五篇四至八节,“彼之偶像,金银而已,人手所雕作兮,有口不言,有目不睹兮,有耳不能闻声,有鼻不知辨臭兮,有手不可提携,有足不可步履,有喉舌不可谈吐兮,造作之,倚赖之,与彼无异兮。”又读《诗篇》一百三十五篇十五至十八节,“异邦之偶像,金银而已,人手所雕作兮,有口不言,有目不见,耳不闻声音,鼻不通呼吸兮,造作之,倚赖之,与彼无异兮。”复读《申命记》十七章二至五节,“尔上帝所锡之邑中,如有男女作恶,违尔上帝之约,服事崇拜他神,或日月,或天象、为我所禁者,既已风闻,则必咨诹详察,如得其情,果行此恶,则必携行恶之男女,至于邑门,石击至死。”复读《新约·罗马人书》第一章廿二至二十五节,“自称为智,适成愚鲁,不崇永生上帝之荣,反拜速朽世人禽兽昆虫之像,故上帝听其心之嗜欲,沦于污秽,互辱其身,夫恒久所当颂美者,上帝也,乃人弃真尚伪,崇奉受造之物,不崇奉造化之主,是以上帝听其纵欲污行。”复读《歌林多后书》六章十六节,“上帝之殿木偶之像,何同之有,夫尔固水生上帝之殿也,上帝臼,吾将居其内,游其间,吾为彼上帝,彼为我民。”又读《默示录》九章二十节,“其余未死于此灾者,不改厥行,仍事诸鬼,拜不见不闻不行金银铜木石之偶像。”读上所引多段,足证拜偶像为人软弱自暴之举,而上帝视为大罪。




本文转载自《基督教丛刊》19441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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