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上帝是个灵，所以拜他的，必须用心灵和诚实拜他。”（约4：24）

“岂不知你们是上帝的殿，上帝的灵住在你们里头吗？”（林前3：16）

基督教最中心的信仰就是有一位上帝，他能监察一切，眷顾我们，知道我们的需要，引领我们走正义的路，答应我们的祈求。我们怎样知道有这样一位上帝呢？我们知道他，因为他在一切信靠他的人当中显现，在他们当中工作。凡是真正信仰他的人，都能够得到力量与平安，软弱的变为刚强，忧郁的变为愉快，疑惑的看得清楚。这些经验都是不大能够用理智来解释得很清楚的，但它们决不是主观幻觉的东西，这在许多信徒日常的生活中是可以得到证明的。

我们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上帝呢？上帝是随时随地都显示他自己的，但在个人生活中有三类的经验，尤其容易使我们看见上帝。第一类经验就是美丽的风景和伟大的自然。也许我们是登了一个很高的山，在那里超出了一切的尘俗与无穷无限的宇宙合而为一，本来异常渺小的我，忽然觉得非常伟大；也许我们是在一个清彻的夜里，看见天空中万千闪烁的星辰，一切都幽静，一切都神秘，一切都伟大，而我们自己也似乎忘却人生一切的痛苦忧患，投身于大自然的怀抱里。也许我们是在渺无涯际的海上，有的时候是风浪险恶，有的时候是微波不兴。我们置身其中，又觉得有一种不可测的力量，照着它所安排的规律，控制着宇宙间一切的事物。凡是见过美国的尼亚加拉瀑布的，我相信不但会赞叹它的雄奇伟大，同时也会想到造物者鬼斧神工的奇迹。也有的时候，我们到了一个春的原野，我们所看见的是细腻纤巧玲珑的东西，如花，如鸟，如柔和的歌声，如青翠的绿叶。在这时候，我们会感觉着宇宙充满了生意，人生充满了希望。在这许多的经验，我们得到许多不同的感觉。然而在这一切的感觉中，我们似乎得到一点共同的印象，那就是宇宙间有一种力量，它维系着、支持着、装饰着世界上的万事万物，用基督教的话来说，我们在这许多经验中，都看见了上帝。

第二类经验使我们能接近上帝认识上帝的，就是日常平淡的生活。也许我们是拥着高位，握着大权的，我们的事务繁忙，万机待理，食不暇饱，席不暇暖；也许我们所有的只是一个卑微的职位，我们所做的只是一些别人视为无足重轻的事，然而无论事的大小，位的高下，我们总是殷勤地、忠心地、刻苦地把应当做的事情做了，甚至有时把职份以外而无报酬的事也做了。而我们所做的事，又能比别人做得更精细，更优良，使自己满意，使别人也满意。在这样的时候，我们的内心会感到一种意外的平安，即使我们有许多其他没有解决的问题，我们也觉得已经尽了我们的本份，无愧于己，也无愧于人。在这样的时候，我们可以把个人的得失成败置于度外，所谓“正其谊不谋其利，明其道不计其功”。在这样的时候，我们会感觉到宇宙间那个伟大的力量一上帝，就在我们当中，而我们是与他同工的。

第三类经验就是我们在应付人生种种困难的时候所遇到的经验。也许这是我们所苦思焦虑而不能得到解决的问题；也许是我们所热烈要求而还没有得到或者永远不会得到的东西；或者是我们从先天承受了来的一些物质上或精神上的弱点，也许是我们所遭遇到的某一件事上的失败，或某一时间中的挫折：也许我们是在一个特殊境地遇到性命的危险。在这种种情况之下，我们会感到徬徨忧惧和痛苦；我们会觉得我们的前途黑暗，走投无路，甚至我们会觉得悲观厌世。在这样的时候，我们如果肯跪下来祈祷，忘却我们自己的怀疑与忧虑，放弃我们个人的计划与打算，谦卑地向上帝祈求力量与光明，我们必定可以得到一种新的发现：我们会发现我们的问题并不是不可以解决的，我们的困难并不是不可以胜过的；我们会觉得我们的前面有一条光明的道路，在那上面有着一个伟大的力量在引导我们，支持我们，鼓励我们，使我们觉得只要我们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，一切都不成问题。这就是上帝对我们的祈祷的回答。这是不是主观上一种自我的麻醉呢？我相信不是的。我们知道，一个人在遇见困难的时候，每每容易注意局部的事物，把问题过分的放大，而把其他方面可以帮助解决问题的东西轻视了，或完全忍略了。因此他便把这问题在其他事物上所应占的地位（Perspective）歪曲了或忘记了。祈祷就是帮助他把这个弱点克服，使他放开眼界，重新看见这庄严的宇宙，和在这宇宙中主宰着一切力量。这样他就能回复他内心的均衡，也就更能看见他以前歪曲了而没有看见的与他生活有关的道理。在青年协会所出版的非常时期丛书中，有一本叫做《经过烈火的洗礼以后》，它叙述了十几位基督徒和他们的亲戚朋友，在战事中所遭遇到的困苦颠连的经验。他们经过飞机的轰炸，经过旅途的困苦，经过饥饿的煎熬，经过疾病的侵扰，经过精神上种种的忧疑困迫，然而他们还是一心一意的信靠他们的上帝，而结果他们都能从死荫的幽谷，进入光明的道路。这一次在内地遇见一位朋友，他告诉我一段很有意思的故事。他有一位未婚女婿在前线参加空军的工作的。有一次，这位战士在与敌人交绥（编者按：疑为交战）的时候，机身被敌人打坏，在飞机正要下坠的时候，他便用降落伞逃生。不幸地他降落的地方，是在一个大湖上面，而那时又正在风雨交加，波涛险恶。他本来只懂得一点点的游泳，但在湖面上挣扎了半天，他已经筋疲力尽，而还是看不见彼岸。他还不是一个基督徒，但他未婚妻常常与他谈到基督教，也教他祈祷，在这危急的时候，他心中说：我面前还有许多工作，我是不应当死的，于是他默默的祈祷，求上帝增加他的能力，拯救他脱离这危险。很奇怪的，在刹那之间，他得到新的力量，于是他继续鼓勇向前，不久，脚底下忽然触到了沙地，果然他已经到了岸边，后来他登了陆，找到了人家，终于脱离了危险。

以上的那一段故事，似乎不是平常所能遇到的，但在两千年基督教的历史里，这一类的经验实在不可胜数，虽然有许多是比较平淡的，也有许多不为一般人所能知悉的。这些经验告诉了我们一件事实：如果我们等候着上帝，信靠他，用全心全力去爱他，服从他，他必定能够使我们所图谋的，在他的旨意之下，得到成全。所以耶稣说：你们先要求他的国和他的义，这些东西都要加给你们。他又教我们看天空中飞鸟，它们也不种，也不收，然而天父却养活了它们；野地里的百合花，它们也不纺，也不织，然而它们所穿戴的，虽所罗门在最荣华的时候还不如呢。因此，他叫我们不必忧虑，因为天父是知道我们的需要的，是能满足我们的需要的。在处世的态度上，有些人是能够听天任命，随遇而安的，也有些人终日图谋打算，计划经营，而还是杞人忧天，不断的为忧虑所缠扰。在多数人里，这第二种的心里，恐怕或多或少地都存在着。对于这些人，耶稣信靠天父的教训，实在是做人处世的南针，因为他叫我们脱离了以小我为中心的束缚，使我们置身于宇宙的主宰的怀抱里，因而得到精神上的解放与自由。

信靠上帝，服从上帝的指示，这并不保证我们能够称心如意，获得我们所愿望的一切东西。上帝的计划不是我们的计划，他的道路不是我们的道路，有的时候他会引领我们到我们所不愿意去的地方，但是他是知道我们的需要的，他的眼光比我们更远大，他更知道我们应当得到什么。在这样的时候我们只有忍耐地等候着，像孩童般信靠着。基督教不是魔术，祈祷不是强迫上帝服从我们的旨意的方法，他却是教我们服从上帝。基督教是唯实的，他深深地了解人生可能遇到的种种悲剧，他并没有告诉我们说：我们的世界是粉红色的世界。但基督教在上帝的信仰里，却给予了我们一个能力的源泉，那就是胜过困苦艰难和人生种种障碍的能力的源泉。耶稣说：“在世界你们有苦难，但你们可以放心，因为我已经胜过了世界”。因为基督徒有这样的信仰，所以有的时候，他们可以做别人所不能做的事：或他人认为不可能的事，他们甚至可以的。（编者按：原文如此）像圣经所说的，把一个山从这面移到那面，因为他们同耶稣一样的相信：在上帝是无事不能的。这样的信仰使一个基督徒可以在内心上得到均衡、能力、平安与喜乐。

但基督徒的这种经验是需要相当的代价，那就是没有间断的灵性的修养和纪律，读经、祈祷、静默，和对大自然的欣赏等等，都是灵性修养的方法。一年多以前，我曾到过印度访问那位世界知名的，领导着印度三万万人为自由平等而奋斗的甘地先生，我们几个人在他的修道院住了两夜，因我们不但可以听到他的言论，也可以观察到他的日常生活。修道院里的日常程序中，有一件事给了我们一个很深刻的印象，那就是全院的人，每日两次，在甘地领导之下举行的集体灵修。每日早晨四时，天还没有亮，大家就集合起来，在院子前面的空地上席地而坐，在星光闪烁中，他们便很严肃地在那里唱诗读经和祈祷。他们所读的所唱的都用梵文，我们自然完全不懂，然而我们在这样庄严的集会中，却亲切地感到了上帝的存在。在吃过晚饭以后，夕阳西下之时，他们也就行同样的仪式。此外，在每一个星期中有一整天，甘地是完全不说话的，这就是他自省和默对上帝的一个特殊时间。甘地并不是一个有过人的学问，过人的思想，过人的才干的人。说到他的身体，他虽然不是个病夫，却也并不强健，体重常在90磅左右。然而他的信仰是过人的，他坚持他所认为真理的毅力是过人的，而因此群众对他的信仰和拥护，在现世界是没有人能够与他比拟的。我们对甘地的主张不一定都能同意，然而我们却不能不感觉到他在道德上和灵性上的异常的威力，那就是因为他是不断的接近上帝的，而我们在他的个人生活之中，也看见了上帝。

我们做青年会工作的，因为每日事务的繁忙，对于灵性的修养最易忽略，这便容易使我们的工作，成为肤浅而不容易使基督教的真精神灌注在里面。如果要使别人认识上帝，那我们就非在个人生活中体认了上帝，表现出上帝不可。愿我们共勉之。

祷 文

天父，没有你，我们的生活是枯燥、矛盾的，紧张的。求你进入我们的内心，在那里居住，像甘露般使我们得到滋润，像音乐般使我们得到和谐，像慈母般使我们得到安息。父呀，在我们与你亲近的时候，更求你遣派我们到现在分裂矛盾的社会里。以慈悲的心肠、无畏的意志，与扰乱世界和平的力量奋斗，重新建设自由平等的新秩序，使你一切的儿女，都能得到你所赐给他们的平安，阿们!

原载《大时代中的上帝观》，1940年10月